心田

我看見田的中央有一個人,一個沒穿衣衫的人。

他捲曲著赤裸的身軀,瑟縮地蹲在禾穗之間,雙眼卻朝天仰望著,而臉龐上隱然見有兩行淚印。

天是那麼的灰暗,找不到半點日光,雨卻沒有灑下半滴,就似是欲哭但無淚;雖沒有風,但四周卻很冷,冷得那人把自己摟得愈來愈緊,交叉著的一雙手不停地在兩肩來回摩擦著。

幾隻烏鴉在空中飛掠而過,發出刺耳的怪叫,像在訕笑田中那個人。

驀地裡,兩響槍聲,兩隻烏鴉竟給射了下來,正好掉在那人的身旁,但那人卻似對這突如其來的起落渾沒半分知覺,沒有半分驚駭,全然地無動於衷。

說也奇怪,過了良久,那開槍的獵人還是沒有現身,而那兩隻死鴉仍伴著那人留在那塊田的中央。

死鴉的血在流,慢慢地流了一地,沾濕了那人赤著的雙腳,而血仍是熱的,暖透了那人的腳底。只見那人把抬起的頭緩緩地垂了下去,目光轉到腳下的一灘鴉血,又轉到身旁的兩隻死鴉,然後忽然伸手,一手一隻把死鴉拾將起來,高舉過頭,讓鴉血灑在自己的頭上,也灑在自己赤裸的身上。

看到這一情景,我不禁發出了「啊」的一聲低呼。卻料不到我這遠比那兩響槍聲低沉得多的叫聲,竟能觸動那人的反應,吸引到他的目光。

他把那張沾了鴉血的臉轉了過來,用一種奇異的眼神凝視著我。過了好一會,我覺察到他把視線從我的臉移到我的右手,於是我也本能地隨著他往自己的右手一瞥,登時失聲叫了出來。因為我赫然驚覺我的右手裡,不知從何時起,竟提著一支獵槍,而我的鼻子亦開始嗅到身周那幾近靜止的空氣中,竟瀰漫著一陣燒槍後所散發的火藥味!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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